4月7日,一校园媒体发布了一篇题为《游戏少年逆袭发顶刊,武汉伢李展拿下雷军奖》的推文,介绍一位雷军奖学金获得者的科研成就与成长经历。
文章本意是塑造一个励志学霸形象,但在“生活与科研的平衡术”的一节中写道:
“文科生女友包容其非常规作息,包揽三餐家务,使其无后顾之忧;李展则用理科思维影响女友,鼓励她探索交叉学科。”
此外,“文科女友”“文理、男女搭档的平衡术”等标签在学科和性别的双重身份下,引发网友进行大规模的“反击”式发帖和“玩梗”——“我努力不是为了成为谁的文科女友”“本人文科男,招募一名理科女友”“可是妈妈,我就是别人的文科女友”。
网络用户通过参与梗的传播来缓解焦虑或表达不满,进而寻求认同和关注。但渐渐地,反击“文科女友”的帖子中充满了“国奖”“专业排名第一”“实习科研社团恋爱多手抓”等元素,
人们似乎是在通过证明自己“足够优秀独立”来撕下“文科女友”的“辅助”标签,但陷入了优绩主义的新一轮规训中,甚至借此机会“起号”进行自我展示。
推文将“文科女友”塑造为男友的后勤保障者和“跨学科思维”的提供者,本质上是对传统性别分工的“浪漫化”包装,其暗含的价值取向与年轻一代女性网络用户的主体性觉醒形成冲突。
随着话题热度攀升,“文科女友”标签逐渐脱离具体事件,演变为一种新型人设构建工具。
部分用户通过“高学历+反讽文案”制造反差感,既满足了对性别刻板印象的批判需求,又契合平台算法对“冲突性内容”的偏好。
女性主义在互联网时代的传播必然与娱乐化产生交集,但其核心挑战在于避免批判性被流量逻辑收编、严肃性被玩梗消解。
当“利用娱乐形式反讽”仅停留在表象甚至走入更加刻板的优绩主义,对性别不平等与学科歧视的的反抗便可能沦为“象征性”行为;当“批判性别歧视、学科歧视”与“制造对立梗”的边界被模糊,对于现实问题的关注可能就会被稀释为自嗨的口号。
强调“我比理科男更优秀”,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优绩主义的惯有思维,与用户发帖的初衷——反抗“文科女友”叙事南辕北辙。
借由不断罗列数据与荣誉,个体看似在对抗以性别和学科划分的刻板印象,但实际上正是这一过程中复制了评价体系的封闭逻辑,将成功单一化,并以此为依据固化了不合理的结构。
强调“我也发过顶刊所以我不是附属品”,无形中承认了科研产出优于家务劳动的价值排序,也是对原文中获奖者女友的新一轮伤害。
泰莎,因性侵成为司法体系中的“弱者”,她的痛苦并非源于个人能力不足,但法庭依旧要求她以“完美受害者”的姿态自证清白,正如优绩主义要求普通人用学历、成绩证明自身价值,否则便沦为“失败者”。
所以,无论是旗帜鲜明的“优秀人设”,还是“我是分母,是小镇做题家,是孔乙己,是家务文科女友,是找不到工作应该反思的大学生”等自嘲,都没有跳出自证陷阱。
表面上的自我证明,实则是自我固化,因为这要求个体不断在已有标准中寻找认同感。
古希腊的阿斯帕西娅在男性主导的雅典开办沙龙时,从未试图证明女性与男性哲学家“同样理性”。
真正的解放或许始于一个自问:如果明天所有评价体系消失,我们是否还能拥有自我认可?
当社会不再提供“成功人生”的标准答案,我们是否敢于定义自己?在这个意义上,对于“文科女友”的反抗,可能始于停止向自己不认可的世界证明。
劳伦·贝兰特在《残酷的乐观主义》中认为,人们对那些实际上强化现存秩序的文化产品投入情感,只因它们提供了对抗性的短暂快感。
在这个层面上,反抗“文科女友”的叙事中,平台助推“大女九游娱乐文化 九游app官方入口主”爽感帖文传播,本质是将性别议题转化为可消费的内容产品,既收获“支持女性主义”的道德资本,又通过流量分成获利。
观众很容易会陷入“女生独立自强就应该是这样”,或者“优秀的女生其实有这么多只是原推文思想陈旧”的错觉中。
英剧《道格拉斯被取消了》中,女主角玛德琳对自己曾经的精神偶像完成“复仇”,曝光披着喜剧、玩笑外衣的“厌女”的工作环境。有观众称之为“2024年最爽英剧”,称其“撕开表象”“祛魅反杀”。
当玛德琳必须同时扮演“开得起玩笑的漂亮酷女孩”和“情绪稳定、专业过硬的职场精英”时,她的胜利并没有超出个人抗争而动摇系统,本质上仍有“戴着镣铐跳舞”的无奈。
我们期待的不应是“玛德琳式例外”抑或“优秀女生不附庸”,而应该是每个女性、每个普通人免于恐惧的生存环境。
正如Z世代创作型歌手Chappell Roan在发表格莱美获奖感言时,放下奖杯,郑重地捧起本子“问责唱片公司”:“我告诉自己,如果我有一天赢得格莱九游娱乐文化 九游app官方入口美奖,我会要求那些从艺术家身上谋利数百万美元的唱片公司和音乐行业,提供给歌手们可持续的工资和医疗保险,尤其是对那些正在发展的歌手们。”